来稿｜亲爱的，你是流动的

_「只要你能够信任自己是流动的，性格是流动，性向是流动的，你有一天会看见不一样的环境，不一样的人事物，你会发现这个世界，下一个转角有可能更可怕，也有可能更开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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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—安溥

对台湾 ** 最初的印象 ** 是什么？是学生时代张悬唱过的《岛屿云烟》，是反复歌咏的渔人码头，林奕含笔下的小岛，白先勇写过的荷花池，永远氤氲着雾气，潮湿，氤氲着彩虹色的光华。

2024年的夏天，我抱着对许多人，许多故事的追索，来到台湾。 我想看一看他们口中反复吟唱的台湾，小小的岛。

台大，新生南路，邱妙津：

女同性恋者永恒的隐喻

对台大莫名的情怀多半 起源于邱妙津 ，一位如流星般划过文学世界的女同志作家，曾就读于台湾大学心理系，26岁自死于巴黎。邱妙津存世作品不多，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《鳄鱼手记》与《蒙马特遗书》。她反反复复在书中写到新生南路的路灯，写主人公在台大凝视女友的目光。 这两本脱胎于邱妙津生活剪“私小说”，其中的意象符号已经成为女同性恋者的永恒隐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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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喂，谁是『拉子』啊？」我明知故问，抗议地尖叫。

「就是你啊。」吞吞惊讶地看着我，我不知道好像是我的错。

「怎么叫这么难听的名字？」我忍着好笑，装出嫌恶的样子。

————《鳄鱼手记》邱妙津

《鳄鱼手记》中，故事的主人公在此才揭露自己的姓名。拉子，和桌子椅子一样的拉子，怪异又格格不入的名字。 华语圈女同性恋的代称拉拉也从此诞生，并非英语中lesbian的音译，而是《鳄鱼手记》的拉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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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一个会爱女人的女人。” 在书中，邱妙津反复书写女人对女人的爱与泪，夹杂着绵延的恨和欲望，不休的狂热。 拉子的大学爱情故事之间插叙着“鳄鱼”的隐喻， 那是一种很像鱼的人，披着人皮，有和常人一样的喜怒哀乐，却只能在“正常人”之间闪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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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2年，台视丑闻事发。台视新闻世界的报道记者潜入女同酒吧以针孔摄像偷拍，因此造成顾客曝光，配上记者的恐同旁白，甚至导致有人无法承受压力而自杀。《鳄鱼手记》就在这起事件的余波中写成。在故事的最后，“鳄鱼”现身于电视机前，然后消失在一片火海之中。

** “可是，我到底有什么不同？”《鳄鱼手记》中如此诘问。 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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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书店中陈列的邱妙津作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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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书店/女巫店：

从父权制下逃逸的文字与音乐

从台大出来不远，便是 声名远扬的女书店和女巫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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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书店，成立于1994年，是 ** 华文世界第一家女性主义专业书店 ** 。店面不大，但是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女性研究与性别研究的书籍。从年代久远的 传统妇女史研究 到新出版的 同性恋诗集 ，包括 ** 性教育的科普图书 ** 。不管你是同性恋，异性恋，亦或者是跨性别者；不管你对婚姻心生向往还是秉承不婚不育的信条， 都能在女书店找到自己的只言片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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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书店购入藏书

我们去女书店的时候人并不多，店长和我们攀谈着从不同地方前来“朝圣”的男孩和女孩们，邀请我们参加女书店举办的讲座，对我们说 日后再相见 。

女书店最让我动容的角落是几本厚厚的线圈本，上面有简体，有繁体，间或有一些华语圈之外的文字， 但是无一例外的，上面全都书写了美好的愿望与期许，对女孩们的祝福，对更平等世界的期盼。 翻阅这些或长或短的手信，我好像看见无数个ta们伏在这个小小的桌子前，这些美丽的字眼就这样流淌出来。

女书店留言本上某位访客的寄语

女书店的隔壁就是女巫店。 喜欢台湾独立音乐的人一定绕不开这个地方， 陈绮贞，吴青峰，安溥，陈珊妮等人都从这间小小的，不起眼的酒吧中走出。

「其實在我們生活週遭就存在許多女巫，她們不一定胖或瘦，美或醜，但是她們充滿能量，眼光中閃爍著自信，勇於提出自己的看法不畏強權的打壓，不怕主流的排擠，自信自在地存在。」

————女巫店的主页

这些一代又一代的独立歌手在这里唱着女性的坚韧，唱着爱的自由与伟大。 女巫店的名字也蕴藏着顽强的生命力：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，音乐、思想与情感交织，成为一股反抗束缚、追求自由的力量。 每一首歌、每一个音符，仿佛都在诉说着少数群体在生活中的挣扎。 正如那些被历史所忽视的女巫一般。

小酒馆女巫店WHICH HOUSE（右），与店内收藏的张悬专辑（左）

台北：

彩虹落在我身旁

我是于五月中旬在台湾作短暂停留，因此并没有赶上LGBTQ pride的活动， 但是在台湾的街头巷尾，依然能找寻到彩虹落下的痕迹。

在人流攒动的西门町，刚一出地铁站便能看见马路上印着的六色彩虹， ** 昭示着台湾同性恋平权的成果，昭示着社会的包容与进步。 ** 一些店铺门口也挂着彩虹色的旗帜，或是陈列着六色彩虹的商品。

台北西门町的知名彩虹步道

** 2019，台湾同性恋婚姻合法化。 ** 距台湾地区性少数群体为平权做斗争的那一天，很远，又好像很近。有很多人在这期间离开，又有很多人重获新生。有更多的人沐浴在彩虹之下，褪去自己“鳄鱼”的伪装，走出沉闷的柜子，勇敢地向世界呼告自己的存在。

在2020年的同志游行上，前文化部长郑丽君向已故好友邱妙津喊话 ** “我们做到了” ** 。而在今年的9月19日，台湾宣布两岸同性伴侣于承认同性婚姻的第三地结婚生小孩者，可在台湾办理结婚登记。

离开台湾的那天，蓝天白云映衬着海岸线，这座岛屿历经几十年的变迁，依旧坚韧而充满活力。 ** 每一步的前进都伴随着阵痛与欢呼，但历史终究铭记那些为平权而奔波身影，他们的勇敢和坚持使得这一切成为可能。 **

** 每一个脚步，每一次呼声，都是对世界秩序的质疑与重构，都是在为所有人的平等权利开辟一条更宽广的道路。 **

** 女性和性少数群体的路，我们走了很远，还有很远需要前行。 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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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着店内的彩虹配饰（左）和西门町周边街巷的彩虹旗帜（右）